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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英雄出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枪是军阀的本钱，作为旧中国四大兵工厂之一的巩县兵工厂，在民国初年成为各军阀派系争抢的肥肉。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出出精彩的历史活剧，使人喟叹良久……

白继周

文

1吴佩孚穷途末路兵工厂几易其主

巩县兵工厂初期被北洋系控制，年袁世凯病逝，北洋分裂，该厂归属段祺瑞的皖系。

年7月，皖系被直系张作霖打败，吴佩孚兵驻洛阳，把该厂纳入掌中。

年，贿选总统曹锟上台，吴佩孚被封为直鲁豫巡阅使，人称“吴大帅”。年，吴佩孚处在人生的顶点：手握十几万重兵，俨然北方最大的军阀。当年9月，吴佩孚成为第一个登上《时代》周刊封面的中国人，标题是：“中国最强者”。

年9月，吴佩孚成为第一个上《时代》周刊封面的中国人

吴佩孚住洛阳时恰逢五十寿辰，全国各地来祝寿的显贵名流、驻华使节达六七百人，连总统曹锟都说：“只要洛阳打个喷嚏，北京天津都要下雨。”

然而，人有旦夕祸福。不久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张作霖从北边杀过来，直系将领冯玉祥又因与吴佩孚的个人矛盾，倒戈一击，吴元气大伤。

祸不单行，年，国民革命军出师北伐，从珠江一口气打到中原，吴佩孚的地盘相继失守。

在这个当口，同盟会陕军出身岳维峻投靠了国民党，所部编入国民革命军第二军，控制了巩县兵工厂。

吴佩孚为收回河南地盘，秘密联络河南的红枪会，妄图驱逐岳维峻，而军阀出身的岳维峻，其残酷的统治也确使巩县民众苦不堪言。

年农历二月初，红枪会涌入兵工厂，图谋反客为主，将该厂据为己有。

但这伙只靠“刀枪不入”武装起来的乌合之众，哪会是兵工厂守备团的对手？略一交手，红枪会便伤亡数人，败退而归，细想才知上当受骗，便将仇恨记在吴佩孚的账上。

同年十月，在两湖惨败的吴佩孚被部下骁将靳云鹗赶出郑州，经巩县欲往洛阳，到达巩县黑石关时，突被驻洛之部下张治公（属地方军阀刘振华，当时挂吴的旗号）阻挡，无奈折回孝义，蜷缩于兵工厂之内。

当时，历遭战乱的巩县大地，经济凋敝，十室九空。吴部趋至，兵马剧增，军饷粮秣，全靠当地百姓供应。百姓不堪其苦，巩县士子在当时很有影响的北京《晨报》上发电讨伐，历数吴的罪状。地方各界纷纷响应，拒不给吴军供粮，致使吴军数万人马，坐困孝义，无以就食。军无粮草，志衰形败。

吴佩孚在兵工厂呆了三个多月，欠下工人一个季度的工资，只在自己生日时，发给全厂职工每人一斤肉、二两酒完事。困厄之中的吴佩孚赋诗一首，用“天落泪时人泪落”哀叹命运不济。

后来，他实感盘踞兵工厂是坐以待毙，便打电报给曾受过其重恩的四川军阀杨森说：“我已无路可走，不论你允许与否，我都只有入川一途了。”遂弃厂南逃。

不料刚走不远，巩县的红枪会漫山遍野杀来，拦路质问吴佩孚：

一为何屡派苛捐杂税，发放流通券及军用票，残酷剥削当地百姓？

二为何诱骗红枪会攻打兵工厂，损兵折将？

问罢，红枪会称：不算清这笔帐，休想过关！

吴佩孚自知理亏，不敢亲自和红枪会照面，只得指挥军队左冲右突，苦战两昼夜，才杀出重围，逃往登封。

堂堂14省联帅吴佩孚，不想竟在巩县匆匆如丧家犬、漏网鱼，窘态百出。

吴佩孚逃入四川以后，就此走下中国的军政舞台。直到年，经蒋介石允许，他才离开四川，流落至北京生活，每月靠着有叔侄情分的张学良接济大洋度日。这个昔日冤家的儿子，没有为生身父亲养老送终，却报以仇敌叔侄之分，也算是民国史的一段佳话吧！

抗战爆发后，吴佩孚拒绝出任伪职，竟惨死于日人之手，“吴大帅”的晚节还是保住了。

2冯奉争雄血兵刃石樊交兵焚少林

冯玉祥的倒戈，令吴佩孚悲痛至极。吴曾致信谴责冯玉祥：

“与足下袍泽数年，以心相印，今被暗算，夫复何言！昔乐毅云：‘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佩为亡人，亦曾受教于君子，惟不明心迹，是以不免耿耿耳。吴佩孚泣启。”

冯玉祥

吴失败后，参与北伐的冯玉祥主持豫政，巩县兵工厂又成了他的军备仓库。

年农历3月，正当冯玉祥率部北伐，在鲁西曹县一带与奉鲁军激战时，驻在鲁山、宝丰、临汝一带的“建国义军”樊仲秀（俗称樊老二）被奉系军阀收买，背叛北伐，率部经登封窜入巩县。

当时，樊部来巩的目的不外两个：一、切断陇海铁路交通，让冯玉祥腹背受敌，破坏北伐；二、受少林寺和尚妙兴挑唆，欲夺兵工厂之军械设备，扩张个人势力。

樊军犯巩时兵分三路：

左路的人从益家窝过河，消灭了冯部驻石家庄的一个排，把住了黑石关大桥西端，前哨伸到康店、焦湾，并封锁了伊洛河上的渡口，控制了兵工厂西、北两面。

右路的多人有樊老二亲自率领，从益家窝岭上直扑五里堡，用土木屯塞了五里堡下面的陇海铁路西洞口，将前线指挥部设在老城西街县党部院内，并将部分兵力布置在官店，防止冯军的回击。另一部分沿铁路线回兵孝义，从东面包抄兵工厂。

中路约人经东黑石关、二十里铺直扑孝义，对兵工厂形成强攻之势。

农历三月初五，樊军云集孝义，芝麻沟一带兵如蜂涌。

当时，兵工厂的守备军是冯玉祥部赵登禹团。该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数倍于己的强敌面前并不惊慌。采取的是敌人不近，一枪不打的防御方针，部分力量扼守工厂要塞，主要兵力警戒在工厂四周围墙上。

时任巩县知事毛龙章见两军对垒，剑拔弩张，忙将职务交管狱员赵化权代理，亲赴开封向省长冯玉祥告急。

次日的三月初六，芝麻沟的樊军蜂涌而出，呐喊着向兵工厂南门冲来。当他们冲到现在的道北小十字时，赵登禹只派一个连出阵迎敌。樊军人多势众，原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孰知双方交手，赵部人人奋勇，个个当先，双方在气势上就分高下。双方混战一阵，樊军渐渐不支，向西南退去，赵部乘胜追击，直至宋陵才鸣金收兵。

农历三月初七，樊老二派出千余人，由白沙狼坡沟（现在一电厂的东后门）杀出，欲夺兵工厂东门，赵部选百余名壮士出厂门迎敌。见手持原始兵器的赵兵一个个赤膊坦胸，视死如归，来犯之敌只敢与之虚于周旋，多不敢正面相搏。樊军虽属乌合之众，但他们十分狡猾，采取的是遇软就打，遇硬就跑，追兵一停，返回再战的战术，让赵部十分头疼。一时双方不即不离，呈胶着状态。

再说冯玉祥接到毛龙章的报告后，当即电令正在曹县作战的军长石友三速派兵解巩县兵工厂之围。

石友三接电后亲率骑兵轻装疾驰，日夜兼程，24小时之内就到了虎牢关下，于初七日下午七时对官店的樊兵发起猛攻。双方鏖战一夜，拂晓时樊兵败退，抱头鼠窜，石友三穷追猛打，不肯放松。

初八日上午九时追至站街镇，将几个藏在药店的樊兵搜出，押到街西头砍头示众。正在围攻兵工厂的樊兵闻讯援兵将到，犹如树倒猢狲散，一个个丢盔弃甲，争相逃向少林寺。石友三乘胜攻破轩辕关，把藏身少林寺的樊兵消灭地一干二净，盛怒之下，在千年古刹燃起了熊熊大火。佛教造像一个个葬身火海，化为缕缕青烟。

可是石友三还不解气，又兵追临汝、鲁山、宝丰、郏县一带，把樊姓的“建国义军”扫荡地七零八落。

至于樊仲秀以后东山再起，与蒋介石公然对抗，被蒋军飞机炸死在许昌，终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乃后话不提。

3省主席大破陋习冯将军平易近人

冯玉祥主持豫政时间较长，在破除迷信（毁神像）、解放妇女（主放足）、清除陈规陋习上颇有建树。

冯玉祥先派张之江为代表来到兵工厂，发给每人二元金融流通券，说让工人买鸡蛋补身子，表达他对工人的慰问。他亲临兵工厂时，经常偕夫人李德全深入车间与工人聊天，体察工人的生活情况。

在西瓜成熟的季节，还备西瓜与工人一起品尝。我国历来男尊女卑，兵工厂更是如此，一万多工人无一女性，全是须眉的天下。为打破这一陋习，李德全女士亲自出面，从乡间民女中招收4个艺徒，剪发、放足后入机械厂做工。

为此事李女士专把男学徒召集在一起，讲男女平等的重要，说互相尊重的意义，并教唱革命歌曲以壮激情。这些热血青年本来对社会的落后和陈规陋习的约束倍感压抑，听冯夫人这么一说，当时就议论纷纷，内心的热望似春潮涌动。

有一天，青工赵平庆用圆车给“八二”迫击炮的螺母钻孔。这是铜件，硬度小，圆车因此高速运转。这时，冯玉祥正好走进车间，他兴致勃勃地观察了一阵子，拍着平庆的肩膀高兴地说：“好！好！青年就要有勇往直前的精神。这是中国的希望！”

轮式八二迫击炮

另一车床上的师傅正在加工迫击炮的尾座，由于这个工件是钢材，硬度很大，车速较慢，而且按操作规程是先镗槽后车圆球。冯玉祥若有所思地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对工头说：“我看用不着这样细。不挖槽，也不用车圆球，只要将尾部收成和尚头，与底板凹处能吻合就行。”

于是，厂方雷厉风行，把迫击炮尾座加工的繁琐程序简化了，既减轻了工人的劳动强度，又提高了产品数量。

太平日子并不长久。

年10月，冯玉祥去南京任行政院副院长兼军政部部长，次年辞职北上，被南京政府明令通缉。

冯玉祥因军队编遣等问题与蒋介石发生利害冲突，在至年间，蒋、冯、阎爆发中原大战。期间，蒋介石用巨款作钓饵，诱韩复榘反戈一击，冯玉祥措手不及，败走巩县，兵工厂被蒋介石独霸，从属南京政府，归军政部管辖，“陆军部巩县兵工厂”从此变成了“军政部兵工署巩县兵工厂”。

巩县兵工厂旧址

此后，“军政部兵工署巩县兵工厂”这十一个大字，便在“老厂”西门的正上方挺立，一直到抗战爆发被迫南迁。

失掉巩县兵工厂后，冯玉祥也逐渐淡出了中国的军政舞台。冯玉祥失败下野，所部被蒋收编。抗战爆发后，中国北方的抗日劲旅大都出自冯玉祥门下，而冯本人虽位高，但已无实权。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白继周，年生于巩县北山口公社白瑶村。对家乡历史人文产生兴趣，遂开始收集资料撰写地方史文章，已退休，至今著述数十万字。

个人邮箱：baijiz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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