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魔宙主笔朱富贵。今晚和大家聊聊打架的事情。这些年武林中闹剧不断，面对现代搏击的挑战，武林里高手和武术大师没经住考验，纷纷倒在拳台。有人发表言论：失败者代表不了武林，更代表不了传统武术的真实水平。于是，传统武术能不能打，有多能打，始终是一桩悬案，各有说法。这么争论，就像争论《水浒传》里的蹴鞠高手高俅和马拉多纳谁踢球踢得好——当然没有结果。那为什么还有人非要比，非要争？这个问题我整整琢磨了一星期，算是有点明白了。要理解这件事，首先要弄清楚：武术是什么，武林是什么。

01

要说传统的武林和武术，首先要说「江湖」。先说这个词，「江湖」什么意思，就是江河湖海的意思，指的是水系，引申义是四方各地。咱们都学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文章里写：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里的「江湖」是文人赋予的比喻意，和「庙堂」对应，简单说就是不当官了，隐退了，隐退的去处就是「江湖」。直到明末清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江湖」才出现。比如，天地会一类的反清组织，定位自己是人在江湖。这也是今天我们说的「江湖」的意思。天地会，又叫洪门，与袍哥会、青帮为清朝三大秘密结社，主要活动于华南。图为19世纪末厦门洪门三房腰牌。江湖与主流社会不同，行迹神秘，也被称为地下秘密社会。我们常说一个词叫「三教九流」，现在泛指各行各业，但放在以前，它是社会的一部分结构。三教指儒、释、道三教，是高屋建瓴的文化思想，九流接着地气，按职业划分为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士农工商是社会主流群体，自然不能怠慢，同属上九流。举人、医生、相命、画家、书生、琴棋、僧、道、尼，这是中九流。下九流说法很多，但无不涵盖了巫、娼、盗、窃、媒、吹、戏一类职业。做这些职业的人有共性：没有恒产，又四处游荡。也就是不种庄稼，也没正经单位，多为游民。放在今天叫「社会闲散人员」，或者盲流子，属于不安定因素。社会学家郑也夫提出秘密社会的形成原因：社会对流动的物质设置，和心理准备上的双重匮乏，迫使那些常规的流动者，寻求自我保障的服务系统。也就是说，这些人游离在主流社会之外，不被主流社会尊重和保障，只能自谋生路，于是要自行结社，建立一个独立主流规则之外的互助系统。江湖由此产生。要走进江湖，并不容易。想被江湖人接纳更难，不光要有人引荐，需要经过严酷的考验。《水浒传》里的豹子头林冲，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但想入伙梁山，还得提着人头做投名状。这是小说情节，但也是当时的社会实情。江湖行当众多，当时靠武术谋生的行业叫「卦子行」。按职业的黑白道，又分为明卦子和暗卦子。明卦子做正经行业，主要是四个行业：护人的保镖和护货的镖局、看家护院的守卫、教场和武馆的教头、街头卖艺——也就相当于是保镖、保安、快递、健身教练和演员。武馆是指教授和学习各种武术的组织机构。多数武馆以某种武术派门为基础设立教授徒弟，亦有部分综合学习武术的的武馆，例如精武体育会。暗卦子，则主要指拦路抢劫的土匪路霸。真实的武林，就是由「明卦子」和「暗卦子」这些职业组成的群体和社会关系。小饭馆厨子做不了满汉全席，剃头师傅做不成发型设计。一种职业，有什么样的技能，取决于它的业务需求。武林人从业最多的职业是保镖和护院，面对的主要是小毛贼和普通人，能有打倒普通人的技能，就算合格。押镖走江湖，遇到的劫匪一般也是武林中人，属于同一个地下社会的，所谓「道上的」，社会人。因此能不动手便不动手，彼此报上名来，攀攀关系，核心能力是人脉和口才。简单归纳，「武林中人」核心业务能力是懂江湖规矩，能以社交方式解决问题，其次才是能打普通人的武力值。那么，这个武力值，也就是武术，是什么样的？基本拳脚、力量就行了。武馆教习的，也只是基本拳脚，以及一些表演类的套路，不教所谓真功夫。电影《师父》截图，武馆不教真功夫，出不了人才。甚至劫道的强盗，也专挑普通人下手。至于武林之间的同行比武竞技，因为无利可图，所以极少发生。这样的职业需求，决定了武术是一种对付普通人的打架技术，这就是武术最核心的特征。民国时期，形意拳是北京地区最流行的拳术之一。形意拳中有一句入门口诀，叫「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形意拳是中国三大著名内家拳拳种之一（形意、太极、八卦），与少林拳位列中国四大名拳，流行于中国北方，打法多直行直进。图为形意拳龙形的起点三体式。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往下拉，往上拽」。这两招听着普通，但学了就能用，打架的时候足够撂倒普通人。两年前，学习传统武术的王之亮用王氏大摆拳，在擂台上击倒雷公太极的雷雷。王之亮和雷雷对战。王之亮抡圆双臂，门户大开，招式简单单调。雷雷还算有一些武学基础，依然被打的无法还手。把简单问题搞复杂是知识分子的事，对普通人来说，简单实用才是王道。当然，传统武术不只有这样一层浅薄的皮毛，但是想往深了学，得看造化。江湖讲「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因此师徒间存在一种微妙关系。师傅教徒弟，一般都是私授，也就是一对一教学。不同徒弟，情况不一样，学到的东西不一样。只有得到师傅完全信任，才会学到核心技术。孙悟空投师菩提老祖，打了七年杂才得到信任，半夜去师傅房里，学到真本领。大多数人没那么幸运，可能混了一辈子也只学到一些炮锤、通背、掼跤一类的入门技艺。通臂拳以河北为中心流传下来，属猴拳类。即仿效猿猴动作而成的拳法。此动作劲由背发，经肩和肘圆滑地到达到手指。江湖是个社会，武林是江湖的子集，主要靠的不是打打杀杀，武术是混江湖的基础技能，但不是核心技能。想要在江湖吃得开，门派、师承和关系网比武术更重要。

02

很多人对武林门派的了解，都来自于小说和影视。《笑傲江湖》中岳不群阴狠毒辣，夺了武林盟主，还想挑战少林武当，让华山派成为第一门派。其实岳不群也没办法，他师父把光大华山派的责任交给了他，他不能推脱，只能狠下心不择手段。为什么光大华山派对岳不群这么重要？岳不群，华山派掌门，人称“君子剑”，事实上是伪君子。首先，门派并不神圣，它的本质是一种结社。创立一个门派，就像开了一家公司。公司的产品是汽车房子，或者帽子手套。武林门派主要从事服务业，无论押镖送人，还是教人习武，提供的都是跟暴力相关的服务产品。大公司人员多，财路旺，事情好办，谁提了都竖大拇指。小公司处境就差得多，还随时面对倒闭的风险。市场残酷，不是生就是死，所以把门派做大做强，是每个掌门的使命。把门派做大，掌门不用有以一敌百的神功，但得具备三个条件：够狠、讲义气、兄弟多。“够狠、讲义气、兄弟多。”是电影《古惑仔》里陈浩南的台词，按门派的真实属性，洪兴和东兴就是两大门派。既然立了门派，就要跟其他门派区别开，得有门内的规矩，作为管理工具。江湖人靠关系网生存，最重要的就是懂规矩。即使不守法律，也不能坏江湖规矩。而掌门人够狠，就是为了立规矩。破坏规矩就得受到重罚，如所谓的「三刀六洞」，严重甚至可能酷刑处死。三刀六洞是一种帮派规矩，如果做了很严重的错事，要向对方赔罪，一般方式是在大腿上用利刃竖穿三下，形成六个洞。前些年，德云社郭德纲和徒弟何云伟、曹云金闹出风波，归根结底就是，传统江湖规矩跟商业社会规则发生碰撞。郭德纲将二人赶出师门，其中不仅是个人恩怨，更重要的是遵循江湖规矩。只不过到了法治社会，江湖余威薄弱，狠不起来了。郭德纲和曹云金师徒一场，最终分道扬镳。对内讲规矩是为了管理，对外讲规矩则是讲义气。江湖人讲义气，不是本能，不是爱好，而是创业和生存的根本需要。以前的主流社会，是由熟人关系构成的，人和人之间十分了解，很容易判断哪些人值得信任，哪些人不行。但江湖人员流动性很高，很难通过长期接触了解他人。为让别人信任自己，就必须用义气的标签，给自己打广告，标榜自己值得信赖。毕竟无论看家护院，还是走镖押货，绝大多数问题并不是靠武力解决，靠得是交际和人脉。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最理想的情况是，从官府到绿林，全都是朋友，遇事拱手道交情，事情才办得顺利。以镖局为例。镖局历史并不算长远，第一家镖局出现在清朝乾隆年间，主要职能是送人押货，保证雇主委托品安全。镖局又叫标局，是安全押运公司和保安公司的前身，学徒学师三年出师后就成镖师。镖车挂出的旗帜名为镖旗。送镖时挂旗是让来者了解，看在镖局江湖地位，山贼强盗打劫要量力而为。有的镖师还会被官员富商请进家里看家护院，类似于今天的保安。今天社会安定，对保安的武力要求越来越低，但以前可不这样，保安必须是武林中人。夜里，有贼偷上门。镖师发现贼后，并不会上前抓贼，大打出手，而是用春典盘问，要贼人离开。所谓春典，乃旧时江湖人彼此间相互联系交流的一种特殊的语言，亦称隐语、行话、切口、黑话，是中国流民社会群体出于不同文化习俗与交际需要，而创造的遁辞隐义的特殊隐语。图为电影《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和土匪以春典对话。因为保镖是江湖人，离开主家，还要靠江湖生活，不会轻易得罪江湖上的朋友。贼也一样，得给江湖朋友面子，听到盘道的春典，就知道有江湖人护院，不能纠缠，必须离开。更有些识趣的贼，故意闹出动静，等镖师追来，特意留下一些痕迹，供镖师回去请功，让东家知道：这镖师没白请。隔天，镖师也必须到宅子附近的茶馆饭铺，找到在此等待的贼，用酒饭款待并道谢，这算交了朋友，往后行走江湖多了条路。这就是江湖规矩。江湖是人的江湖，靠武艺闯荡是莽夫行为，遵守江湖规矩，才走得长久。红人马老师在视频里，说自己「点到」对手的面部时，对手却没有「为止」，反而「偷袭」自己，就是说对方坏了规矩。搁在以前，这是很严肃的指控，但现在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笑话。点到为止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们有共识，彼此示意一下，心里就清楚了，该怎么做都明白了，这是一种社会性的默契。其实武侠片里的俗套台词说的一点没错，武林规矩说穿了，就是八个字：「以武会友，点到为止」。规矩和义气是为了处理内部关系，结交外部势力，这是很重要的软实力。电影《一代宗师》，丁连山和叶问的一场戏，是真的武林中人交流方式：社交，让烟，点烟，点到为止。人在江湖飘，总得要拔刀。不是所有事都会和平收场，如果对方咄咄逼人，文斗不行，就必须动手。一旦动手，硬碰硬的事情做不得假，确实需要武术。武术不是上天入地的神功，但当然也是真功夫，练过和没练过不一样。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的高手，碰到一群人围殴，也只有吃瘪的份儿。因此，人数才是决定战斗的胜负手。和磨炼武艺相比，经营好各界关系网，收更多的徒弟，才是把门派做大做强的正经路。比如宋江和黑旋风。两人相比，宋江武力值几乎可以算作零。但因为在道上经营出「仗义疏财」的好名声，黑旋风倒头就拜，死心塌地。这么来看，武林规矩其实是经营社团和公司的规矩，对方递上烟，不会抽也得抽两口，这是会做人。会做人，就有更多人跟着你，人多声势大，声势大名誉就好，业务路子就宽，财路就广。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武术只是一个个提供暴力服务的民营社团业务，那又是如何登上殿堂，成为「国术」的呢？这事的根源，来自于一个人的一场中风。

03

这个人叫张之江，是西北军的将领，冯玉祥外的第二号人物。张之江，民初西北军将领，中央国术馆创办人，禁烟委员会首任委员长，国民革命军陆军上将。年，张之江44岁，突然中风了，除了吃药，还练起了两种民间流传的健身套路：八段锦和太极拳。健身很有效，张之江的病情有所好转。第二年，张之江在上海成立「武术研究所」，并向国民党政府申请，把武术改为「国术」。民国时期，国家贫弱，南开大学创始人张伯苓认为：强国必先强种，强种必先强身。同时，梁启超、蔡元培等人在推动国民「尚武」精神。「强国，强种，强身」的论点在各界被广泛接受，并反复强调。强身要从娃娃抓起，因此当时各地都组建了「童子军」训练班，接受新式体育训练。童子军也叫童军运动，开始于年，是一个国际性的、按照特定方法进行的青少年社会性活动。目的是培养出健全的公民，将来能对社会有所贡献。张之江的申请和社会舆论一拍即合。年，国民政府同意张之江的申请，把「武术演戏所」改编为「中央国术馆」。中央国术馆是年3月，国民政府在南京成立的国家武术学院，是中国历史上首次以学校形式成立的武术最高教育学术机构，宗旨是培育武术师资、推广武术、审编武术教材、打破门户之见等。中央国术馆命令各地成立省级国术馆和县级国术馆。张之江受到武侠戏剧的影响，还在馆内设立了「少林门」和「武当门」。不过两个门派谁不服谁，没多久，就为争高低大打出手。中央国术馆挂不住面子，干脆全部取消了。但是武馆从此走上台面，并在全国到处开花，门派林立，开启了武术行业的「黄金十年」，繁华无限。年，中央国术馆以「总理遗愿」号召，在杭州举办了浙江省国术游艺会。这次大会声势浩大，震动全国，参赛人众多，热闹非凡，但比赛场面让人大跌眼镜。当时的照片。据《上海报》报道，（选手）往往扭成一团，互相蛮打，与寻常人相打，丝毫无异。还有媒体说：（选手）你打我一巴掌，我打你一巴掌，打得口血淋漓，劈拍之声，不绝于耳。在现场服务的医护人员，仅医治吃耳光者就忙得不亦乐乎。参赛者中也有一些流畅漂亮的武术，但上了擂台，才发现不能实战，被当时的人称为「空头拳术」。从最后结果上看，南方拳术普遍不如北方，最后获得前三名的是少林拳、查拳和摔跤，太极拳连前十名都没进。获胜拳手合影。这件事的本质，是把表演和实用混为一谈，把民间地下社会「点到为止」的东西提得太高，闹出了尴尬的场面。但这并没有影响社会对国术的热情，还引发了两种观点的大讨论：一派认为武术是套路，表演性质；一派认为武术是技击，实战性质。年，国民政府举办了第一次全运会，国术就位列其中。但大部分时间作为表演项目，而不是比赛项目。在中央国术馆的推动下，武术迎来了第一次高峰。不过，到了年，抗战爆发，政府忙于真刀真枪的战争，对推广国术失去兴趣。中央国术馆被断了经费，师生凋敝，苦撑十年后，于年解散。关于国术的讨论也归于沉寂。

04

民间武术的参与者都是底层人民，因此常跟民间鬼神挂钩，变为神功，是旧时民间武术的常态，例如义和团什么的。建国后，人民政府大力整治会道门和秘密社会，传统意义上的江湖和武林是重灾区，自然要接受改造。之后进入全民生产，妇女也要顶半边天，武术在现实中失去生存空间，随之进入低潮。这个「低潮」的表现，主要在于官方的定义，把武术纳入了体育事业管理。年，国家体委提出了要对武术「发掘、整理、提高、推广」的方针，但落实不好，基本没做什么。同一年，天津搞了一个「民族形式体育表演与竞赛大会」，有套路表演，也有实战搏击。不幸地是，比赛里打死了一名广东运动员，事情因此发生了变化，实战、技击有了危险的意味。天津年民族形式体育表演与竞赛大会，传统击剑表演。因为打死人的事，研究武术实战的理论派也被官方批判，之后传统武术运动就不搞搏击只搞表演了。年，武术界又一次大讨论，官方明确表示——在古代，技击的作用是主要的。但当武术的健身作用被人民认识，和武术在军事上被枪炮所代替后，健身作用便是基本的了。这个表态，基本上定义了武术：健身运动，表演项目。甚至，特殊时期，还曾出现过「语录拳」，接近体操表演。到年，国家体委下发文件：《关于挖掘、整理武术遗产的通知》，才算开始做这件事。年，国家体委召开全国武术工作会议，明确提出：挖掘传统武术，抢救武术文化遗产，是当前的急迫任务。之后几年，这项任务全国范围内执行起来。不过，注意关键词：「遗产」，看得比较清楚，武术是文化遗产。东方不亮西方亮，现实的世界沉寂，想象的世界飞升。因为武侠小说，港台的武侠文化冉冉升起。以梁羽生、金庸、古龙为代表的新武侠小说开始流行，不但重构了武林和江湖，还影响了现实。紧接着，邵氏公司接连推出了《独臂刀》、《大醉侠》等电影，武侠题材被越炒越热。《大醉侠》是年出品的有声彩色武侠电影，邵氏公司出品，该片被认为是香港新派武侠片的开山之作。年，李小龙回到香港，加盟嘉禾，出演《唐山大兄》和《精武门》，让功夫电影达到高潮，同时点燃了香港的武术热潮。《唐山大兄》是功夫巨星李小龙从美国返回香港发展后的首部电影。李小龙在香港获得巨大成功，自组公司，接连拍摄了《猛龙过江》、《死亡游戏》和《龙争虎斗》。《龙争虎斗》在美国击败了一级好莱坞大片，在美国影响巨大。再加上后来成龙、李连杰一众武打明星登陆美国，把中国武术推向世界。时至今日，还有不少外国人以为，所有中国人都身怀绝技，会武术。改革开放后，武侠小说电影涌进大陆市场。年，由李连杰主演的电影《少林寺》上映，点燃了全国各地尘封已久的武术热情。政策上的调整，也让武术重新回到民众的视野，全国各地都开始兴建武术学校，国内再次出现了「武术热」。嵩山一所武术学校的宣传图。任何事物一旦过度繁荣，免不了产生泡沫，有时候泡沫甚至比事物本身影响还大。从清代开始，武术分内家功夫和外家功夫，也就是所谓的「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以形意拳、太极拳为代表的内家拳，受到道家练内丹的影响，讲究练气，讲究化劲。尽管没有任何实证，但武术界坚持认为内家功夫强于外家，以至于近代，几乎所有门派都自称「内家」。武侠小说也因此受到影响，把内功的概念传播给广大读者，让民众出现一种错觉，世上真存在一种玄妙而强大的功夫。这也给现在的武术大师多了个借口，打不过人就说没用真功夫功，怕出人命——这是对传统江湖规矩「点到为止」的绝佳利用。雷雷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自己一发内力对方就得死。虚构来自现实，现实又借用虚构，武术神话是种半虚构，有些大师及其拥趸就生活在这种半虚构的世界里。

05

有些东西看着像，但是实际却天差地别。人人知道高俅善踢蹴鞠，但即便他再世，也没法把中国足球带进世界杯。虽然都靠一双脚，都踢一个球，但蹴鞠和足球完全是两个东西。武术和现代搏击，也是这个道理。武术配合了江湖关系，在特定的时代和规则下，有自身存在的理由和空间。而现代搏击生来以竞技为目的，已经形成了理论、装备、饮食、训练、心理等方面的精细科学。两者没有可比性。非要传统武术走上拳台，跟自由搏击对垒，就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输了比赛，毫不意外。这个道理很简单。现在的大师和打假的挑战者都是内行，心里不糊涂，但他们就是不说——江湖的地下社会规则没有了，但另一种默契出现了。大师们怕说了实情，砸了饭碗，不敢说明白。挑战者们一心抬高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剩下吃瓜者，一边生气，一边期待有真大侠横空出世，拯救国术和国家的尊严。一百年前，人民也有过同样的期盼，于是就有了霍元甲在上海打败美国大力士皮奥音，韩慕侠在北京击倒了俄国大力士康奈尔的说法。这些事情被事后查证，都是世人杜撰出来的。当时国家积弱，用这些消息提振人民的精神，可以理解，但也会产生错误的判断，认为武术真能帮自己找回尊严。《申报》报道，年9月15日，上海举办过一场搏击比赛，参赛方分别是中、美、日、俄四国选手。比赛结果是：日本全胜、美俄失败、本国更是失败....日本人战胜中国人时，日本人参观者高呼打倒亡国奴的口号，言之令人发指。当时《申报》的报道截图。现在信息发达了，单方面制造获胜的消息不足以令人民信服，想当霍元甲，就得真上擂台打翻对手。但大师们不傻，他们在网上只动嘴皮子，就是不动手。只有少数掂不清轻重的人，真上擂台迎战，最后输赛又输人。这难不住大师们，他们找一些异域长相的普通人，扮成花花绿绿的拳王。于是，电视上出现了各式中国功夫暴打世界拳王的画面。人民日报的新闻，拳王真实身份是留学生。大师们名利全收，民众被蒙蔽，却也看得过瘾。可这终究是一个虚幻的泡泡，一旦碰到真挑战，便会露出本来面目，丑态百出。传统武术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说它是体育也好，是舞蹈也好，都是具有民族精神的文化遗产。抗日战争时，山东国术馆一腔热血，把人员改编成武士队，输往抗战前线，他们无法手撕鬼子，但豁出性命保家卫国，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大师却因为个人私欲，强行把武术顶到一个不属于它的地方，糟蹋羞辱到体无完肤，让武术沦为笑柄。我劝这些大师们能高抬贵手，放传统文化一条生路，给自己积点德。同时希望他们好自为之，好好反思，不要再犯这样的小聪明。谢谢朋友们。参考资料：1.武林丛谈，张大为，当代中国出版社2.武林，张剑锋编，四川人民出版社3.武艺丛谈，葛鹏程，山东画报出版社4.逝去的武林，李仲轩，徐皓峰，人民文学出版社5.“江湖护镖”中武术公关作用研究，凌文杰，西北师范大学6.民主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秘密社会政策研究，张俊龙，东北师范大学7.文化视野中的武术热，历史回溯和现实观照，阎彬，马学智，北京体育大学学报8.年，少林大战武当，短史记9.中国第一次武林大会，对手使出咬脸神功，短史记10.郑也夫：起底黑帮——秘密社会能否根除，修远基金会

作者：朱富贵

编辑：赵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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