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少林寺_少林功夫_嵩山少林寺 >> 历史文化 >> 福清南少林寺我的福清少林院遗址发掘回忆
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福清少林院遗址附近搬了一个多小时石头。那是年8月11日的事情了。那天,我大学毕业后从家乡来福州市文物考古工作队报到。福州市文物考古工作队的办公区当时还在于山上。我到单位的时候正值中午,没人在。和当时主持工作的副队长林果联系上后,他叫我在单位等他。等到下午,林果一进单位,和我接上头,就对我说,行李带上,直接上车。于是我与林果,由另一位同事朱滨开车,前往福清少林院遗址发掘现场。那几年,南少林是一个很热门的话题。继泉州、莆田宣称南少林在他们那之后,福清东张少林村发现了宋代“少林院”石刻。当地政府非常有眼光和魄力,邀请福州市考古队来开展考古发掘,以期找到更完整全面的证据,证明少林寺在福清。当时,福州到福清还只能走国道。从甘厝口拐进东张后,路越发不好。而东张往少林村,原来根本没有大路,村民出行最快的交通工具只有三轮小摩托。因为发现了少林院遗址,福清市政府开始开山扩路。我去的那天,工程还没完,不过,勉强可以通汽车了。我们一路前行走到离少林村还有大约几公里时,天已经黑了。发现路上堆满了石块。原来是傍晚爆破,炸山开路的成果。林果安排,他自己步行至村里,找村干部安排村民来移开石头。我和朱滨留下原地,等了一会,觉得林果也没这么快回来,干脆,就自己动手了。我们两人开始把路上的石头滚动着往路基外推,让其滚落到山脚。弄了一个多小时,累得腰酸背痛,总算把大大小小的石头清理得差不多,可以让汽车通行了。这时候,在村里等村干部开完了会的林果也和村民一起来到了车旁。村干部一见到满路的石头都被清光,非常伤心。说:“这些石头,我们打算明早让车进来拉,可以卖钱的啊。”工作第一天,累个臭死,还被人埋怨,也算是出师不利了。
年的少林院遗址试掘,只进行了一个半月,就结束了。而我由于来得迟,只呆了不到一个月,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正式的考古发掘是年春天开始。日子当然有惬意的一面。发掘区域在村民的枇杷园里。所有的枇杷树都赔过了钱,准备发掘时砍掉。边发掘,边摘枇杷。这样的考古环境,我第一次遇到。当时枇杷的各种品种,什么黄蜜、白蜜、早钟、解放种,一样样都大饱口福。如果遇上和村里联欢,还会宰一头福清当地特产的山羊,象农村做酒席一样,吃顿大餐。所谓大餐的中心议题就是考古队员和村干部拼酒。喝的是三两三一杯的黄华山米烧。拼得最凶的一次,考古队基本全倒了。连平日里以稳重著称的领队栗建安都喝得大吐。我和朱滨帮忙给每个同事床前都放好脸盆后,也终于忍不住吐了个痛快。而村干部,也没好到哪里去。有一位回家掉进了沟里。另一位,走到半路,直接在路边就睡着了。现在回想起来,颇有李白《将进酒》里“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的意味。
只是,一开始,谁能想到,要在这个地方呆上九个月呢?当时,在少林院发掘的考古人员,一部分已婚,未婚的有我们五个人。所以,如果单位有其他事情,都是几位已婚的同事开着车回去。我们未婚的几个员工,就是坚守工地的主力。如果他们回去的时间短,那倒还好。可以带些食物来补充我们的冰柜。但如果因为福州的事情多,没办法及时回村。那我们这些人的伙食就成问题了。我最深刻的回忆就是我把少林村能吃的每个季节的笋都吃过了。而且,可以说吃吐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看到笋就怕。而发掘期间为数不多的回福州,都让我们特别激动,远远看看福州城的灯光,都有一种到纽约的感觉。而最为让人直观地感知时间长的事例,是当时,我队一位大学毕业的未婚男青年都差点和村里一位姑娘谈恋爱结婚了。
少林院遗址之所以要发掘这么久,是因为它的发掘面积。在当时,他至少是福建地区发掘面积最大的单体寺院遗址。对于我来说,最特别的就是整个少林院的厕所,是我亲手发掘的。现在去少林院遗址参观,还能很醒目地看到这一组特殊的建筑遗迹在那。庄子说“道在屎溺中”,信斯言哉。我就是在这个屎溺遗迹的发掘中开始了我的正式的考古生涯的。
关于少林院遗址的考古发掘,还有一点需要特别提一笔的就是:在少林院遗址发掘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将许多先进的科技手段应用于考古发掘工作。现今,GPS对于大众来说已是十分普通。但是在年的时候,GPS还属于贵重稀有之物。当时,福州市文物考古工作队有一台九十年代初,与澳大利亚合作在连江定海白礁开展中国第一次水下考古工作后,澳方留给中方的一台GPS设备。当时的GPS设备相当笨重,包括一台接收机,以及一副天线。精确程度大概误差是几十米。更要命的是,使用说明是一本厚厚的英文书。工作之余,我就花了不少时间来翻译这本使用手册,终于成功对少林院遗址进行了GPS测点。这是不是中国最早的我不敢肯定,但肯定是福建陆地考古中最早使用GPS的一次。
除了GPS,当时福州市文物考古工作队还做了另一件敢为天下先的事情就是全面使用了电脑。并在考古工地将所有电脑联结成了一个局域网,实现资料录入电子化及资料共享。记得当时国家文物局考古专家组前来工地进行检查时,对此也赞不绝口,认为这应该是全中国考古界最早的。
顺便说一句,当初少林院遗址发掘的时候,红极一时,除了国家文物局的考古专家组到了现场外,还接待过不少人物。有一次是一位嵩山少林寺的高僧大德到现场,一到工地边上,就大声赞叹,原话我记不得了,大意是:当初我师父圆寂前,交待我说,一定要找到南少林寺在哪。我今天到这一看,这山形,和嵩山少林寺一模一样,这一定是当年,南少林的高僧们照着北少林的地形地貌完成的选址。这里一定就是南少林。没错的。但事实上,类似的话,前几年莆田发掘西天尾林泉院遗址时,另一位北少林的高僧大德也说过一遍。出家人不打逛语。阿弥佗佛。
(仅做配图)
除了宗教界人士。少林院遗址还曾经有一位现今了不得的大人物来过。那是一个星期天,其时的福州市市委书记在福清市领导宋克宁、福州市文物局局长曾意丹陪同下,到少林院遗址视察。在我当时负责发掘的探方边上,认真听取了林果队长对于少林院遗址发掘情况的介绍,对考古队的工作给予了肯定。与之同行的,还有他的夫人、秘书。那一天,彭女士穿了一双跟特别高的高跟鞋,上坡的时候,很高兴地对秘书说:今天我穿这鞋,走这坡很轻松。从山脚下,一路走到南少林院遗址最高处。彭女士兴致都颇高。然后,往回走的路,全是下坡了。彭女士突然发现,她的鞋跟太高,完全没办法正常走下去。只能靠着秘书半搀扶半背着回到山脚。当时大家都笑成一团。
年年底,少林院遗址的田野发掘工作基本结束。但是,我和少林院遗址的故事却还没讲完。年的时候,我又被领队栗建安先生挑中,与另外几位同事一起,重新回到少林院,对少林院遗址出土的文物进行室内整理。当时,刚好是法国世界杯期间,我每天半夜要熬夜看世界杯,白天还要埋头对器物分类、画图,真说得上是夜以继日,不眠不休。这样工作了差不多两个月,总算把少林院的器物基本上整理完毕。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考古报告的撰写与出版。我心想,这肯定是领队的事情,以后自己应该和少林院遗址说再见了。万万没想到的是,因为种种原因。到年的时候,《福清少林院》考古报告的撰写工作,最后落到了我的头上。于是,我又带着赵荣娣、赵秀玉两位同事,回到少林。这时候的少林院遗址旁边,已经盖了新的寺院。原来我们发掘时住的自然村,也全部拆迁到村部周边了。而当时在我们工地工作的村民们,这几年间,大多都跑到日本去呆了几年,又回乡盖上了小别墅。我们这次来,就住在村民新建的小别墅中。又花了一个多月,把少林院周边的古桥、古道等做了一次彻底的调查。然后,我又花了差不多半年的时候,终于在年底,把《福清少林院》考古报告写完,并出版了。刚好赶上了我自己的副研究馆员职称评定。现在回头看,《福清少林院》考古报告,当然有许多不足,这其中主要是因为我当时的学术功力还不足,在对遗址、遗迹、文物做了全面介绍后,进行研究分析的能力还不够。但无论如何,《福清少林院》对我个人来说,是我撰写的第一本学术著作。对福州市文物考古工作队来说,也是单位完成的第一本考古发掘报告专著。还是颇有纪念意义。
(仅做配图)
年的春天,枇杷成熟的季节,我带着儿子同几位朋友又回了一次少林。距离我第一次到少林,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少林院遗址依旧静静地在那,满山遍野的枇杷也和二十年前一样在那。只有我,已经从青年,变成了中年。当时,感慨万千,写了一首七绝:
暮春再作少林行,
满眼枇杷树树金。
古寺寂寥依旧在,
光阴未老少年心。
是的,光阴未老少年心。那个通过少林院遗址的发掘、整理、撰写报告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少年,还没有颓唐,还努力地想要在学术的路上走得更远。
作者:福建博物院高建斌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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