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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泉寺东寺《潞藩兴造碑记》,上半段)
香泉寺的一通残碑与潞王、少林寺的关系
在香泉寺东寺,有一通古碑已残为两块:一块斜靠着碑座,闲置于华严壁前方;一块平撑于卧佛像之后,以作香台之用。
这通古碑看似平常,其实在香泉寺文化的建构中具有重大价值。
它的上半部,额身一体。额高69厘米,宽81厘米;额心题字呈正方,边长22厘米;碑身高52厘米,宽81厘米,厚19厘米。下部分碑身上呈尖状,高厘米。蟠龙碑额,圭状额心,有篆书“潞藩兴造碑记”,6字2行,结体求方,敦厚沉着,但笔画起落处求尖锐,又有张扬流利之态。浑厚与灵动相统一,颇有意蕴。额、身用祥云带纹隔开。正文部分略呈长方形,存字每行十三四字不等。
(香泉寺东寺《潞藩兴造碑记》,上半段)
它的下半部,头呈尖状,缺字较多;碑尾完整。即便缺字较多,但勉强衔接,大意尚能通。其体楷、行结合,间有草意,结体规范,流畅自然;虽为小字,但严整浑然,多有《圣教序》笔意。出自佛家之手,亦属难得。
文中记载崇祯四年()秋天,修葺香泉寺的情况。起首阐述佛理,梳理佛渐中华的过程。以此为衬托,突出潞府及潞王朱常淓的向佛风气之浓厚及佛学修养之精湛。接着,叙述此次修缮的由来。松月禄上人为明代时香泉寺得道高僧,在信众中威望很高,与延津屈可伸、淇县孙征兰等名士交往颇深。文中提到“李众守谦”目睹“香泉狼藉,圣像凋残;誓发猛力之心,竟起缮修之念”,用尽其财,“不三载而洞像工果,正殿雄成,声鸣四野”。此条记载提及“洞像凋残”,应指现存的千佛洞中的佛像;说明现在千佛洞中的造像艺术是叠加的,有明代造像元素的存在。这对研究千佛洞中雕像的历史和艺术特点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信息。
(香泉寺东寺《潞藩兴造碑记》,下半段)
此次修葺,工程浩大,非“李众守谦”所能独自完成。正在困难之际,适遇潞府内翰徐永安、梁栋等游霖落,亲身感受“卫国之胜概”;回府之后,向潞王“话写峰影”。潞王“天赋性善,尚义乐施”,故而带头赞襄此事。有了潞府的参与,获得了巨大的财力支持,修葺工作终大获成功。值得注意的是,文中特别强调徐、梁二人“回车□启,话写峰影”,暗示在此次修葺中潞王是没有到达香泉寺现场的,这符合《大明会典》对藩王出行的节制要求。当然,也有可能为尊者讳。
既然此次修葺涉及到“香泉狼藉”,那么一定对香泉本身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整,因此,现存的香泉井应该保留着明代的基本建筑格局和规模。再推而广之,井旁石壁上的“香泉”二字、观音大士立像、立像周围的名人题壁诗等,都应该是此次修葺的成果。如此,许多猜测就有了答案。如“香泉”二字究竟是大潞王朱翊鏐所书,还是小潞王朱常淓所写?单从印章“潞国亲笔”,无法作出准确判断。通过对该碑的研读,基本判定乃小潞王所书。人们大多熟悉朱常淓的唐诗草书石刻,对他别的书体并不熟悉,因此往往揣测“香泉”二字为大潞王所书。其实,小潞王也善榜书,清人金志章《集汪秀峰飞鸿堂,观潞琴,同赋》诗中有自注“嗣王常淓善擘窠大书”,结合本文所载判断,金志章所言非虛。因此,这“香泉”二字为小潞王所书,写于崇祯四年。
(香泉寺东寺千佛洞)
再者,关于“香泉”下边观音大士立像(俗称麻姑像)的创作年代也可认定为崇祯四年,亦是此次修葺的收获之一。东壁并不高,不可能前代刻上观音大士立像,到了崇祯四年,正好有地方再刻“香泉”和“飞壁流泉”。古人作摩崖石刻,要先磨平石壁,再进行刻写,工程强度较大。目前存在的几大块内容安排很合理,应该是统一规划,一次成型。另外,观音大士立像不可能是前代之物还有一个重要论据,即元代王恽《霖落山记》所记景物甚详,唯独没有对观音大士立像的描述,这是硬把此物前提到唐代的硬伤。因此,可以基本断定此物乃是据潞府旧拓所刻。再者,根据书画的题款习惯,上款“唐吴道子作”不可能是吴道子写的,应是明代仿刻时所缀。
从文中描述看,在此次重葺之前,东寺是十分荒芜的,“香泉狼藉,圣像凋残”概括得十分准确。重修之后,“营修拜殿,开拓门阑;严庄殿宇,耀目辉煌;疏甘泉而起潜龙,凿方池而来明月。规模大就,镌石流芳”,这也就是现在东寺的基本格局。天启年间,淇县名士孙徵兰把普陀观音引进到香泉寺,从此拉开了大规模修葺香泉寺(主要是东寺)的序幕。比如,“淑海香天”石坊一直到崇祯十二年才完工。因此,在松月禅师主持香泉寺事务期间,潞藩的此次兴建应该与孙徵兰的系列修葺有交集。但碑中没有提及,其原因颇令人回味。
(泉水喷涌)
另外,文中对霖落山、香泉寺风光的描绘十分出色。如“山名霖落,寺曰香泉;东临卫水,西傍行山;千峰带□□□耸秀,万壑宿瑞雾以堆祥;雁塔凭虚,势磨霄汉;蟠龙踞虎,转益奇观;天巧山灵,间出人杰”“巉岩吐翠,碧嶂生云”等写出了香泉寺风光绝美和人杰地灵的特色。辞藻华丽,意境悠远,不愧为“真卫国之胜概也”。
文末题名所列信息十分丰富。既有潞简王妃李氏及诸多宫贵之名讳,又有潞王朱常淓释名“净宁”及潞府承奉、典宝局写字、内执事官等官员之信息,对研究潞府内部构成及佛教文化的兴盛提供了第一手数据。
(华严经拓片)
可惜的是,涉及到本文作者的地方磨损不清,“敕赐少林禅寺嗣曹洞正宗第二十七□□□□宗□□□□熏毫拜撰”,故不知该文出自何人之手,令人遗憾。但此人出身少林,属于曹洞正宗,又有“敕赐”“第二十七”等信息,并非无迹可寻。查上林寺曹洞正宗续派,有“第十五世第一代福裕祖师”“二六世十二代无言正道大师”“二七世十三代心悦慧喜大师”的记载。第二十六代无言正道大师于万历十八年()出任少林寺住持,万历二十年()皇帝亲封为少林寺住持,因此,无言正道大师主要生活在万历年间。那么,主要生活在崇祯年间的心悦慧喜大师属于第二十七代,就是本文的作者。
慧喜(—),字心悦,号寒灰,满城刘氏子。少时从普济和尚出家,十六岁至盘山习禅,后相继师从于慈云、松谷、净渊等大德。又至少林寺,得正道禅师教诲,于言下悟入,纳为法嗣,为曹洞宗第二十七世,掌少林寺法席,崇祯六年(),主法于开封相国寺。崇祯十二年()冬,辞归少林,寂于寺内,法嗣有海宽等。其门人立《少林二十七代钦依传法住持寒灰喜公禅师碑记》。《少林寺志·艺林·僧碑》载有焦源溥《喜公碑铭》。
心悦慧喜大师曾经长时间在开封相国寺传法,香泉寺松月禅师一定与其有较多交往。故在潞藩兴葺完成之后,松月禅师赴相国寺,请慧喜大师撰文,亦属情理之中。
一通古碑,断为两半,又残破不全,平时寂寞一隅,无人问津。但仔细研读,竟然可以借以梳理香泉寺的佛学源流以及与少林寺的渊源,实在令人兴奋。同时,还可以借此知晓千佛洞经过了明末的修复,“飞壁流泉”“香泉”擘窠大字乃小潞王朱常淓所书,观音大士立像(麻姑像)乃明末仿刻……这其中蕴含的历史文化信息实在是太丰富了,眼花缭乱得让人无可适从。
(残存佛砖)
当我们从碑末题名中看到“大明潞简王妃李氏”(大潞王朱翊鏐妃李氏)“宫贵宋桂女、冯时太女、丁宣女、赵承嗣女、王克柱女”“潞藩国主净宁”(即小潞王朱常淓)“承奉正徐永安、李登选,副梁栋、□承玉”“典宝局写字王问臣”“内执事官王进朝、黄国栋”等内容时,潞王府习佛风气之盛、佛学修养之深等信息扑面而来。我想,可以把潞王府与地方宗教事务的联系作为一个课题来进行研究,一定会有收获。
(香泉寺摩崖佛像,是否有西域元素)
我推测,大多数研究香泉寺文化的学人大概没有通读过这通碑,否则的话,这通碑也不会偏处一隅,甚至于作为供台(面朝上)被风雨、蜡渍、香灰所侵损。所以,要重视搜罗、保护、研究石刻上的文字,对那些文字要有敬畏之心,说不定,石刻上的片言只语就能上一个人、一段历史从沉寂中鲜活起来。而让历史从枯瘠变得丰满,这是每位学人的责任!
只是,该碑是有碑阴的,但上半块后靠着厚重碑座,下半块平放为香台,其碑阴皆无法抄录,甚为可惜。我想,它的碑阴中一定有能够突破我的认知的东西,期待中……
(香泉寺全景图)
霍德柱